從湍急的水流裡站回河岸

這個標題看起來好像要講什麼「水域求生」，不過沒有，我沒有要講水域安全，倒是想說一個臨床的小故事：

阿葵（化名）坐在診間的椅子上，說著她這一週的腰痠，多年前跌落時脊椎受傷，神經外科醫師用手術穩定了她的脊椎，讓她可以走路、工作，但是背後的痠痛漸漸攫取了她的注意力。

醫師說：「我們來做個小小的測試吧！你現在身體的哪些地方有什麼感覺呢？」
阿葵：「我的右腰又痠又麻！」

是啊！疼痛、不舒服總是在第一時間揪著我們的注意力！

醫師：「你注意到腰部的不舒服。還有呢？」
阿葵：「手掌心熱熱的。」
醫師：「你注意到手掌的感覺，很好。還有呢？」
阿葵：「就這樣。」
醫師：「你有感覺到自己的臀部坐在椅子上嗎？」
阿葵：「你說的時候有。」
醫師：「你有注意到你正在吐氣，胸口慢慢的落下嗎？」
阿葵：「你說的時候有！」
醫師：「你有注意到眼鏡架在耳後接觸的感覺嗎？」
阿葵：「沒有欸！」
醫師：「很有意思齁？這些都是你身體的一部分，理論上都會有感覺，但你幾乎只能注意到腰部的不舒服，其他地方的感覺卻變得很淡呢！」

在演化中求生的注意力模式

人類因為懂得躲避威脅與危險，所以這個族群可以生存下來，這種演化讓我們在未經學習的狀況下，自然而然會去注意疼痛和不舒服。

然而這些注意力在慢性疼痛的過程裡一再地被強化，往往把我們拖進一條湍急的水流，這股水流之中充滿了疑惑、焦慮、未知、難過、憂鬱和無法停止的想法！

我們以為我們得要奮力對抗水流；或是得要關閉所有的感受，假裝那條河流不存在，如此一來我們才不會被沖走！然而那條河流也是生命的流動，不論是「對抗」或「無視」，都讓生命的能量漸漸耗竭。

鍛鍊大腦的可塑性

幸好，我們的大腦是有學習能力和可塑性的！

透過正念（mindfulness）為基礎的身心覺知練習，我們可以有意識地鍛鍊我們的大腦，讓我們面對洪流時，可以側游到水岸邊，站在水岸邊觀看這道水流，看看它和我們的生命是如何交織。於是我們可以不被水流沖得七葷八素，也可以不用假裝那條河流不存在；於是我們可以不用背叛自己的生命，可以單純地與它同在。

這個移動的發生並不容易，需要我們有意識地練習，當我們可以一次一次地移動到水岸邊，我們便有機會讓疼痛回歸它原有的大小，便有機會創造一個依然可以享受的生命，重新拿回對自己生命的掌控。